我的標籤人生,三十而撕

Kenya,是我 23 歲那年闖蕩廣告圈時為自己取的名字。取名原則是好唸、不撞名,也期許自己的創意能量,像肯亞豐饒多變的生態般,有源源不絕的生命力。可以說,這是一張我為自己貼上的標籤。但我身上,還有千千萬萬社會框架和身邊人群貼給我的標籤。
如果認真就輸了,那我真的輸慘了!
才剛出生,產房護士就看著我的膚色對我媽驚呼:「太太,妳先生是非洲黑人嗎?」幼稚園導師叮嚀我媽:「她太胖了,腿很壯,控制一下好。」此外,我的臉上還有一塊胎記,顏色是印堂發青的那種青,面積廣闊到從右眼至右臉頰都是它的領地,深層到打了三次高強度雷射仍然依稀可見,大人總愛開玩笑,「妳上輩子太壞了,才會被做記號!」。
一句句所謂的「玩笑話」聽在耳中,我總覺得身為女生的自己十分抱歉,認真想把自己變成一個男生。我的衣櫃裡清一色都是長褲;六年級開始削短一頭長髮,能多短就多短。在學校如此,出社會更不用說,變本加厲。我相信自己很強硬,我要做到所有男生可以做的事。
直到一次男生朋友想幫我分擔手提重物,我明明很吃力卻還是拒絕。他無奈的說:「很重就很重啊,妳不用這樣證明妳自己好嗎!我們都知道妳很強!但我幫妳拿,也不代表妳很弱啊!」就是這樣三個驚嘆號的語氣強度,讓我頓悟:這世界上最不能接受自己的人,就是我。
我們和自己身體的關係,反映了我們和人們的關係。當我無法自在接受別人的幫助,多半也反映了我無法接受的自己。因為跟標籤們認真了,那些年我幾乎殺死了自己的女生靈魂,也不真切認識自己。
不帶評價的重新認識自己
所以大學畢業後,我開始重新認識自己。
討厭照鏡子、恐懼拍照的我,開始認真端詳鏡子裡自己的樣子。眼睛細長,右單左雙,睫毛短而疏,額頭高,鼻樑平,嘴唇厚而翹,上下半身相差兩個尺寸,臀寬腳大,直髮但髮際處輕微自然捲。睡7小時就會自然醒。腸胃消化差,很難感覺餓。生理週期比一般女生長一些,快來之前性慾會上升。
我像是孩子般,不帶社會框架,不給任何褒貶,重新認識自己的身體,練習坦然地接受自己就是這樣的一個人。坦白說,這個練習很困難,批判自己的聲音依舊時不時出現,但我相信接納自己是這輩子最重要的事,即使漫長也值得練習。
這個信念,一次又一次在人生經歷中得到強化,最近的一次是在《華人領袖100》的計劃上,討論到幸福職場時,大家提出幸福中最重要的概念是「尊重」。如果尊重彼此可以讓職場幸福,那麼尊重自己的樣子,接受自己的獨特,大抵就是幸福人生最重要的基底了。
撕掉自己的標籤後,也想撕掉社會給女人的標籤
29歲末,我送給自己一個30歲大禮:全裸紀念照。
充滿儀式感的裸拍,我知道我一步步和身體和解了,我撕掉那些年貼在我身上的標籤了。我開始讓自己的女生靈魂出場見人,即使一開始不太自在,也練習慢慢接受女生的那一個我,樂意被大家當作一個女生看待。
當不再只把眼光聚焦在自己身上時,更大的世界在我眼前開展,不誇張,就像是打線上遊戲時土地一吋吋浮現的感覺。我看到更多貼在每個人身上的標籤,尤其女人。如果念頭有能量,那這個能量肯定吸引了「潮間帶」的夥伴。
「潮間帶」是我創設的台灣第一個女性情慾片品牌。女人聊色是要試探半天的,確認彼此都能接受、確認彼此不會投以異樣眼光,才能自在聊,而「潮間帶」的夥伴恰好就是如此難能可貴的組合。當我們聊起A片時,都忍不住抱怨現在的A片很難看,都為男人而拍,完全沒在管女人想看什麼,而且看A片的女人還很容易被貼上不友善的標籤,像是「蕩婦」、「慾女」、「破麻」,這樣的社會框架根本阻礙了女人坦然面對身體的慾望,也難怪沒有專為女人打造的A片!
生而為女人,慾望不必抱歉
撕自己的標籤不容易,撕社會框架的標籤更是難上加難。「潮間帶」籌備一年多,想以最原始的慾望形式撕掉女人情慾的負面標籤,但只有團隊是不夠的,我們一路上備受大家幫忙,《華人領袖100》像是老天送到門口的禮物般,在堅持努力很久開始覺得疲憊的時候,給了我一劑強心針。
當年在台大女舍公開播映A片,帶起女性運動的杜承蕓醫師,是我的導師。她第一次見我,就大力贊同我們的信念。但創業時,最難的不是闡述信念,而是團隊合作和財務法律相關瑣事,遠在美國的她即使透過語音也能把正能量傳遞給我,同時也給了我實質又中肯的建議,甚至是人脈引薦。從小常聽到「貴人」,一路上也遇到不少「貴人」,但還是頭一次一口氣遇到這麼多貴人,從導師到同屆導生,都成為強大的後盾資源,二話不說幫忙分享、邀請我們上Podcast談理念。
希望有一天,台灣每一個女人都能真正認識自己,坦然面對自己的慾望,找到慾望的出口。「潮間帶」不一定會成功,但對我來說,這議題一定要推出去!
(作者Kenya,台灣第一個女性情慾片品牌「潮間帶」共同創辦人。投入自身的生命經驗,和廣告代理商十幾年的創意與文案專案,期盼撩慾每一個女生。)